2013年3月23日,湖北省图书馆,我聆听了杨叔子院士“我重读《论语》兼谈如何读书”的讲座。人很多,600多人的长江厅爆满。
上午9:30,一个白发稀疏,身材削瘦的老人缓慢而从容地走上讲台,他站在话筒前,用轻柔的声音开讲,“我本来是习惯站着讲的,但医生说不行,为了不再开刀,为了节省国家的医药费,我还是坐着讲”,几句话引爆全场掌声和笑声,一下子让我们感觉院士原来如此亲切。
他首先讲当年在华科大做校长时,听过一堂关于严肃音乐的讲座,他说讲得真好,他记住了严肃音乐的主要特征是六个字“主旋律,有特色”。这让他思考大学教育的主旋律是什么呢?当然是育人,而特色则是培养中国的大学生,为中国富强作贡献的大学生。而这样的大学生应懂得中国古代优秀文化。后来华科大就把《大学语文》当作本科生的必修课,而他的研究生和博士生必须要会背《老子》和《论语》前七章,不选不背不接受论文答辩。我听了汗颜,在华科大我本科是毕不了业的。我钦佩杨先生的学行合一。
他讲当年下放到农场,上级安排他第二天打猪草,猪草他不识,他用了“浮想联翩,夜不能寐”形容当晚的情景。他联想到什么呢?他想起柳宗元《种树郭橐驼传》中“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那就顺猪之性,把猪放出去,让猪自己找草吃,自然知道那些是猪草了。他引用了《红楼梦》第五十六回宝钗的话“学问中便是正事。此刻于小事上用学问一提,那小事越发作高一层了。不拿学问提着,便都流入市俗去了”。打猪草是小事,用顺猪之性这么一提,就诙谐有趣,尽显智慧。
杨先生接着说,清华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是出自《周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两句话是所有大学校训中最好的。最早是梁启超在清华演讲时引用的,但最后确定下来是梅贻琦。梅校长非常有名,对清华做出过很大贡献,现在仍能看到许多回忆他的文章。
《论语中》有许多君子行为准则,我们常说的“君子成人之美”,听了杨先生讲座,才知后面还有一句是“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意思是说,君子成全人家的好事,不帮助别人做坏事,小人相反。但孔子的后半句我们为什么就不知道了呢?
杨院士还讲到,被尊为 “日本工业之父”、一生创办了五百多家企业的涩泽荣一,就强调“日本商务圣经就是《论语》与算盘”,“一部《论语》办企业”。今天日本企业管理仍在学习孔子的思想。他说“读《论语》,首先要把握整体地读,也要抓住重点地读,更要联系实际地读” ,“从整体看,《论语》提倡学习、思考、实践,更要能举一反三”。
杨先生谈到《论语》中的管理学思想时说,《论语》的管理目标是爱民,管理原则是和谐:“礼之用,和为贵”;管理关键是表率,即“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管理措施是具体:“过则勿惮改”;管理要点是灵活:“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管理手段是靠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一本薄薄的《论语》,在杨先生的眼里,即是人伦学,也是管理学,还可能是机械设计学。
我的笔记本中还记着这些词:“忠恕”,“足食、足兵、民信”,“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不二过”等。他说《论语》中“‘仁’字109次,‘人’字162次,‘学’字64次,‘行’字72次”,不愧是工科院士,做学问就是那么精准。
讲座结尾,杨先生自豪地说:“我这个年龄能走路就很幸福,能自理更幸福,能工作十分幸福,能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这社会奉献里,我无比幸福”。以八十高龄讲这样的话,我们应认为是真诚的。
杨院士是江西湖口人,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机械工程专家、教育家,原华中理工大学(现华中科技大学)校长。他一生成就非凡,名震海内外,文理兼修,桃李满天下,古稀之年仍在从事教育事业,让人感佩,令人难忘。
走出报告厅,闻着省图芬芳的书香,脑海里仍浮现着杨叔子那清癯的面容,他名字中为什么有个“子”字呢?是父母在他出生时就有什么预见?
沐浴着圣贤思想之光,走进三月明媚的阳光里,我爱孔子深邃的智慧,我更爱我现在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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