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今天俞总走了。”
2021年10月23日下午3点,我收到学妹发的短信,心猛地一紧,情绪久久不能平静。秋日寒风肃杀,我伫立良久,脑海里一遍遍浮现着这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微笑着指点晚辈的慈祥脸庞,心头万般滋味难言。作为同事,我为失去了一位水文水资源专业的前辈而痛惜,而作为一个曾受过俞工照拂的后辈,更为痛失一位慈爱尊长而深深痛心。
俞工是浙江奉化人,生于1936年9月,1962年7月毕业于华东水利学院陆地水文专业,于同年9月分配到湖北省水利厅勘测设计院。他一直从事水文规划工作,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项目,见证了一批又一批防洪排涝工程的兴建,在湖北的崇山峻岭、江河水系间留下了辛劳的身影。他为人谦和,做事精益求精,尤其常不遗余力指点后辈,是大家十分尊敬的长者。大家不管老小,都称呼他为俞工,而他总是乐呵呵地用浙江乡音应着。
我与俞工的第一次见面是在2006年省水利厅主持的全省水库整险加固审查会议上。当时我还是刚参加工作2年的小姑娘,在专业领域上还属于菜鸟级。那时的俞工就已满头花白,他俨然一副老学究的风范坐在专家席上,让我不禁有些紧张。规划专业专家第一个发言,俞工先是环视,然后把目光锁定在一副等待最终审判表情的我身上,“水文章节思路总体还不错。”他温和地对我笑了一下,“但有些参数,公式的选取还要复核一下,比如……” 他说了很多,也很长,但是第一句的肯定让我悬着的心有了舒缓,会后他把做了标记的报告递给我,让我对照好好修改。
第二次见面是在此后的一周,因为有个设计结果修改一直达不到要求,俞工让我带着设计过程到他办公室找他。来到省院——那时的省水院还在傅家坡,在一个大办公室,十几个工位上,我找到了俞工,他微笑着冲我招手并找来了板凳让我坐下。
我慌乱入座,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调出我编写的计算过程,俞工一边以温和的眼光安抚我,一边打开了他的计算程序。
“m取值?”俞工问。
“****”我回答得迟疑。
“嗯,是对的,n呢?”俞工继续道……
我们就这么一个数据一个数据地对照,直到最后一步,我才发现我的s(t)曲线查算看错了一行,导致最终洪水过程错误。
找到错误的根源后,我抬头看了看俞工的电脑,俞工的计算过程,那简直是精妙,全过程自动化,用不同的颜色块区分着,整个页面给人感觉特别清爽有序,只需要在绿色区域输入降雨、地区参数,结果就直接在湖蓝色的区块里输出来了,而对比之下我的计算过程只能算是半自动化,我的s(t)还是要手动查算的。我大大称赞了俞工的计算精妙,俞工毫不吝啬地把他自编的一套小程序分享给了我:6h、24h瞬时单位线法计算洪水过程,莆田、鹤地计算大坝抗洪能力。我在俞工一套瞬时单位线算法程序的基础上,链接上我编的推理公式计算过程,在以后的水库设计工作中,常常事半功倍。
俞工编写的计算程序界面
自此以后,我与俞工慢慢熟识,工作交流也多了起来。俞工和蔼可亲,总是笑呵呵的样子,给予我这个年轻人更多的鼓励和认可。而我至今还保留着俞工技术研究、方法计算的手稿,其中包括平原湖区排涝水文计算常见问题、新建水库水文水利计算常见问题、湖北省暴雨径流查算图表批注。在电脑还未普及的年代,俞工字迹工整,用图表清晰记载着每一次专业前进的步伐,更难得的是,他将多年沉淀的知识和经验毫无保留地传递给后辈,让智慧的结晶代代相传。
俞工手稿
我常想,当年排查设计数据时,俞工完全可以让我自己复核,是什么品质让他关心关怀本不在自己职责范围内的晚辈工作?深夜,整理翻看俞工手稿间隙,我也常一边惊叹,一边自省:在如此艰苦的工作条件下,是什么精神让他一笔一划工整记录?易位而处,我是否也能如他一般体恤后辈,授无所遗?而越是深究,越是自省,俞工模糊的身影在我心中就越发高大起来......
秋风袭来,深夜,院内一派寂静萧瑟,惟有人独立。都说草木无情,但今晚似乎连院内的植物都沉默着,与人同悲。我与俞工相识十五载,如今噩耗传来,院内也早无春色。
低头望落叶,我想起儿时诵读的一句诗:“一叶度春风,芳芳自相接。”这话出自于南朝萧衍,说的是在一棵树当中,总有一片叶子首先经历春风,而后叶叶相触,才有了芳气相接,才有了万花齐放,春风醉人。我想在我们这棵树上,俞工正是那片首先经历春风的叶子吧!它首经春风,自有芬芳;又传递芳气,不问所获。在一个团队里,总要有这种开拓进取、踏实苦干、负责担当的人!
如今俞老已逝,谁又将接过担子来,去作那一片新叶呢?他那严谨求实、踏实负责的精神又将传递到哪里呢?我把目光投向远方,却发现不远处却仍有不落的乔木,仍有一片葱茏,是呀,一叶虽已逝,但芳气袭染,自有相接处!
搁笔于此,心绪未定,寥寥数语,行文匆匆,以此短文纪念俞工,聊表情思,纸短情长,言不尽意。
再次沉痛悼念俞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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